唐显声

“厨师不拿起刀来是不会做饭的!”

【20220505泉レオ/11:02】不是日常


应当是工作结束的庆功宴那晚,濑名泉喝醉了。


指节叩响了佛罗伦萨的小小公寓,于是咯噔咯噔的脆响在家具间弹跳着回音。很晚了,也许街道上的路灯都要睡了,只是客厅还留着一盏灯,桌上摞了几个喝了一半的杯子,都被人岌岌可危地挨着桌沿放着。始作俑者月永レオ团在沙发上写他的谱子,闻声翻身把左脚塞进右边的拖鞋,光着一只右脚跑了两步,心里觉得不对,又回头来伸进左脚的那一只,一步一拖地磕磕绊绊来开门。


月永レオ来的急,左右反脚的鞋也属实是不舒服,一边喊着恋人的名字一边去拉门,竟差一点一头栽在门把手上落得一个头破血流的下场。所幸他稳住了,把手腕搭在黄铜把手上。


然而扑面而来的却不是熟悉的那张脸,门前立着一个月永レオ不认识的意大利男人,标准模特脸型——有够英俊,只是颇有一点尴尬地笑着。不待月永レオ问些什么就从背后拎出一个人来——是歪歪斜斜的濑名泉。


噢,濑名……喝醉了!


月永レオ接过这个醉到风度全失的人,点着头对陌生人道谢,嗯,谢谢您送他回家,麻烦了。性格直爽的陌生男人哈哈大笑着说不用介意,我的朋友!


然后他拍了拍月永レオ的肩膀,露出一个很狡猾的笑容,凑近了说:


“很抱歉我们让濑名先生喝到这种程度……不过,祝你今晚愉快,幸运的亚洲人,你的眼睛的确很好看。”


他留下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后就告辞了,搞得月永レオ愣在原地很是想就此妄想一番,他在高中的时候经常这么干的,运气好的话或许能从宇宙里捧起一大把旋律!


不过现在明显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在他们对话的期间濑名泉好像身上缺了骨头一样站也站不稳,贴着月永レオ的家居服不住地下滑,炎热的鼻息喷吐在他脖颈,月永レオ嗅到浓厚的酒气和恋人惯用那叫帕什么玛的香水混合的味道,有一点呛,不如他们家居服上的柔顺剂气息好闻。


用肩膀抵着濑名泉胸膛一路架起来,月永レオ像拽着一只过分慵懒的大猫一样沉甸甸地回身把恋人撂在沙发上,自己跑去寻一个干净杯子盛热水。他的拖鞋还是反着穿的,前端很别扭,卡得自己大拇指生疼。


那个漂亮的人摔到一堆谱纸上,压得脆弱纸张格拉拉的细碎地响。于是濑名泉终于回过神一样,探手在身下摸索了半天,拿起一张凑到鼻尖前看。他醉到头昏眼花,蓝眼睛湿漉漉地对不上焦,着实是看不清那小蝌蚪一样的笔迹,不知道为什么竟焦急起来,好像要发小孩子脾气一样,几乎要把这张无辜的纸贴到脸上,手劲也大了起来,蹂躏着纸面留下许多皱纹般的褶皱。


失策了,居然喝到这样醉。濑名泉不甚清明地想。


意大利人热情而直爽,不管谁遇到开心的事情都会众人一起真心实意的庆祝,载歌载舞的像是八月鼎盛时期的向日葵。濑名泉初到时发现这跟月永レオ的性格属实是专业对口,对自己而言则是加倍的头痛,顶着张不高兴的脸适应了很久,直到现在也只是在人群中举着杯子跟着微笑而不是大笑的那一位,于是也就更想不到晚宴的主角会有轮到自己头上的一天。


不知是哪个同事把消息传出去的,那些闪闪发亮的蓝眼睛转过来惊喜地抓住他,接着是拥抱,接着举起酒杯,连带着红色的液体也跟着跃动起来——濑名泉顿感大事不妙。


他长呼一口气,连带着呼出一些浸染了葡萄血液的气息,可能是巴伯拉,也可能是果里诺。濑名泉并不能完全记清那些拗口的葡萄酒名字,但是他还记得他是为什么喝醉的,也记得红葡的口感热辣而温暖,光是这一口气息就足以使那些手写的音符微醺。在濑名泉眼里这些小东西正摇摇欲坠着要落下来了,一场音乐的大雨!


月永レオ端着杯热水回来,看着恋人把谱子盖在脸上深吸气的样子,心里觉得濑名泉应当已经醉到完全听不进去话了——这个人清醒时一定是比月永レオ本人还要更珍惜他的曲子的。


蛮新奇的。于是月永レオ决定难得地做一点濑名平时的工作,比如说,他得把自己的谱子从濑名泉手里救下来。


这就是宇宙人安排好的轮回吧,真有趣!看着对方不清醒的样子月永レオ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两个人一起住了四五年向来是濑名泉照顾月永レオ多一点的,不,倒不如说让这个老妈子一样性格的人不操心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月永レオ胆敢应酬到这么晚还酩酊大醉的回家,濑名泉绝对会当晚先安顿好恋人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敲爆他的头!


太不公平了!濑名在外面喝醉就不会挨骂!月永レオ愤愤然。不过宽宏大量的レオ哥哥今晚不打算深究这一点。


想到这里月永レオ突然觉得自己伟大了起来,他探手夺过那张多灾多难的谱纸,上面的铅笔印记被濑名泉自己压来蹭去的,竟印了一段在脸上。那是一段滑腻如花泥的旋律,月永レオ本试图搭配上顶级的Coloratura,足够大胆创新的想法,不管对他自己还是对传统音乐界来说。


而现在铅灰的音符却落在濑名泉比大理石还要光滑,却又十分柔软的皮肤上,五线谱沿着嘴角蜿蜒出去,看起来就像月永レオ真的亲手在那张价值数亿的俊脸上挥笔作过曲一样。


月永レオ借着昏暗台灯瞟了一眼,好像被一道惊雷从头劈到脚心,随即发出一声被勒紧喉咙一样的气音。他一手拿杯一手拿谱地愣了半天,连心尖都被震得酥麻。


他突然觉得心惊胆战,连血压都顶着后脑勺的血管不住地蹦跳,好像被音乐之神捻蹂心脏一般上不来气来。被镜像反印的音符的排列方式足够惊艳,这样的景象月永レオ曾在被他粗心夹在乐谱本里的方块橡皮上见过——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激动地为它写了一首新曲。


因为太可爱了,印着我的曲子的橡皮。


当濑名泉指着那个被橡皮屑围绕着的曲名问他你又是在作什么法时,月永レオ非常自信地回答。


可是他从没在濑名泉的任何一寸肌肤上见过自己的哪怕是倒过来的曲子,更别说是在脸上了!太奇怪了,月永レオ之前几乎从未想象过这种可能性,美丽的濑名,美丽得举世无双的濑名!脸上印着自己的音乐!


月永レオ浑身颤抖,端水杯的手几乎都举不稳,差一点把热水泼出来。他感到自己胃里应当是塞满了一万只蓝蝴蝶,被自己的心跳擂鼓般刺激着感知到了那份热和悸动,听到响动后一齐竖起翅膀,鼓动着想要从这温热的体内逃逸。


要从唇齿间溢出来了!月永レオ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咬紧牙关,含住舌头,防止那过分的汹涌澎湃冲出来。


于是,那些蓝色翅膀的小小虫子就只能顺着血液而上,争先恐后地涌进大脑!啊,涌上来了!灵感涌上来了!


颤抖的指尖伸向濑名泉身下,绕过恋人惯穿的那件不知叫什么绿的风衣袖子后触到了谱纸边边,两指夹着虚拽了一下——好想现在就作曲。


可是濑名还醉着,所以要先照顾濑名。


先把外套脱下来吧。他想。


月永レオ探手,尽可能干净地擦去濑名泉脸上的铅痕,随后蹭着一点灰迹的手指抓住了对方的风衣,很薄地捻了捻。


佛罗伦萨的春天其实要比日本寒冷且潮湿的多,月永レオ更是比濑名泉还要怕冷的多,相比于这种修身与高级感拉满的风衣其实月永レオ更喜欢松软面包一样手感的棉衣。濑名泉却会揪着他的紫色棉衣后领说你的品味真是有够差劲,后来又笑他像个万圣节的限定南瓜,下次要不要买一顶女巫帽子来试一试?


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月永レオ跳着脚回敬对方笨蛋濑名!濑名是笨蛋!过了一会才意识到翻来覆去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于是很悲惨的又没能吵过对方。


而且不止是那次,他们同居满打满算有四五年了,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创造了足够多的摩擦,锻炼得两个人拌嘴的能力也愈发的炉火纯青。可是月永レオ依旧吵不过濑名泉,而且其实谁也没认真去吵过。他们好像在二年级那年就已经预支了所有的愤怒,把一切能伤到对方的话全都互相骂干净了,又花了足够长的时间沉淀扬起的杂质,于是现在过得就格外的幸福。


月永レオ漫无目的地想着,憋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灵感脱下恋人的外套,余光突然扫到一抹蓝色。


他几乎要以为胃里的狡猾蓝蝴蝶偷偷逃跑了一只,正竖起它光泽的蓝翅膀冲自己耀武扬威。后来才意识到那是隶属濑名泉眼眸的蓝,他的恋人似乎清醒了一些,至少眼神成功的聚上了焦,正仰头打量着月永レオ的动作。


“濑名?”月永レオ不确定对方思绪是否清明。


濑名泉闷哼一声,转头把脸埋到月永レオ肚子里,双手环了环对方的腰腹,宽松的家居服与些许凌乱的卷发中露出一点发红的耳尖——也许是饮酒导致的。


“……超烦。”


这个喝醉的人瓮声瓮气地抱怨,嘴唇隔着一层薄薄的面料将言语的震动传到另一个人身上,触感是温暖与些许的痒,电流简直要顺着脊柱一路爬上心窝,令月永レオ舌尖干燥地吐出几个字:“什么?”


“我是说。”濑名泉把体重压上去,使一头雾水的恋人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里到处洒满了乐谱,被二人的体重碾压着一齐哗啦啦抗议起来。濑名泉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直起身子努力正视那一对跳动着台灯温暖光晕的绿眼睛,“我是说,有时候意大利人爱替人高兴的性格真的是超烦人。”


“欸?高兴什么?”


“本来想更清醒一点的时候说的……不过被他们发现了,一个两个都举着杯子走过来,真是有够热情的。”


“欸……欸?”月永レオ活像一只大张着嘴的傻橘猫。


大概是他发愣的样子真的太有趣了,濑名泉忍不住压低声音笑了出来,他拥有着一副微微沙哑的嗓音,用比喻说的话是一种海浪掠过沙砾的的质感,现在正存在感十足地影响着月永レオ的鼓膜:


“什么嘛,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够傻的。”


濑名泉还醉着,头脑有一点发晕,于是连语气都变得格外温柔起来,嘴角挂着一点满足的笑容。


月永レオ敢打包票说濑名泉上一次这样笑绝对是在他们互通心意的那一天。那天濑名泉顶着这样一张笑脸在练习室晃了一下午,足够使人印象深刻,直到凛月以过于耀眼为理由找借口把他支走才算结束。


而且,那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于是月永レオ忽地紧张起来,他听见濑名泉说:


“你看,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所以我觉得……”


他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来,一个小盒子,蒙着一层深蓝的丝绒,形状直白到令空气都不禁为之半凝固起来,将两个人包裹在相同的悸动中。他们同时听到了两种不同的心跳。


“我觉得……或许我可以许下一个承诺。”


这两个年轻的偶像坐在只留了一盏台灯的昏暗客厅里,坐在被月永レオ随意乱放的杯子前,坐在一大片盛开的乐谱上,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而被皱巴巴地团在沙发上,简直跟他们任何一个佛罗伦萨的日常一样的普通而温暖。


可是濑名泉扣住了月永レオ的手背,于是两个人十指炙热地交缠着,却比他们之前无数次更加紧密的拥抱还更要滚烫的多。那个丝绒的小方盒里静静地交叠着一对戒指,连同内嵌着的细钻一起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分开双唇。


那是一对被挑剔的灰发模特精挑细选多轮后最终敲定的彩钻。其中一颗拥有着堪比马尾藻海般清澈的湛蓝,另一颗则有着阳光穿透新鲜橘叶后所呈现的嫩绿——濑名泉曾在微醺时对着热情的意大利人描述过这颗钻石的模样:



他说,这与我爱人的眼睛一样美丽。








by.糖        送给我的小作曲家♫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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